傅灵均提着刀, 一身杀气朝木清走来, 到了近前, 忽而一笑:“一身狼狈, 让你见笑了。”

    木清拱了拱手:“傅将军, 打扰了。”

    傅灵均将刀丢给护卫, 领着木清朝将军府走去:“你舟车劳顿, 我先让人带你去洗漱休息,有什么事明日再说。”

    “傅将军,咱们还是早些把事情给解决了, 在下还想早些回宫呢。”

    傅灵均走进府中,正好撞见从里头走出来的叶闻清,叶闻清见她一身血气, 眉头微皱:“剩下的事情交给你手下的兵去做就好了, 你何必又亲自去?”

    “闲着也是闲着……好好好,我知道了, 叶大状元, 你就饶了我吧!”傅灵均见叶闻清一副要长篇大论的样子, 赶紧求饶。

    叶闻清拿她没辙, 看到木清就是一愣:“这位是?”

    “在下木清, 暂代暗卫统领一职。”

    叶闻清与傅灵均对视一眼, 连忙将木清往里面请:“木统领,我们里面说话。”

    三人一同到了叶闻清的书房,木清先是宣读了陛下的旨意, 随后才问道:“现在是什么情况?”

    叶闻清叹了口气:“不如木统领自己看吧。”

    他将账本和一些已经查到的消息一并交给了木清, 木清看完之后,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:“这么看来,事情并不简单。”

    傅灵均道:“这里头牵扯太多,一时半会恐怕是无法查清楚的,你恐怕是无法回京过年了。”

    叶闻清见木清皱着眉头,微微一笑:“木统领不弃,不如同我们一起过年,也感受一下淮海卫的风土人情。”

    谁知傅灵均一点没给他留面子:“你不也是第一次在淮海卫过年,装什么主人!”

    叶闻清但笑不语。

    在他的注视之下,傅灵均那张过于美艳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不自在,她倏地站起来,朝着外头走去:“我去看看他们人抓的怎么样了……”

    木清也接受了现实,他与傅灵均也算是认识多年,看到眼前的情景哪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,他轻咳一声:“看来叶先生与傅将军好事将近了?”

    叶闻清泰然自若道:“承您吉言,在下先谢过了。”

    木清认真地思考了一会,觉得自己大概可以在发往燕京的密信上多加一条了。

    -

    此时的燕京,也已经沉浸在了即将过年的气氛中,皇城内外皆是一片喜气洋洋。

    宫中是第一年迎来它的女主人,整个氛围似乎都有些不一样。

    乾清宫中早已大变样,里里外外焕然一新,比起前几年的冷清来说不知道好到哪里去。

    红缨等人正围着茕娘,替她整理晚上宫宴的礼服。金线所绣的凤凰栩栩如生,在光线之下恍若振翅欲飞,可好看是好看,重量却不轻,再加上头顶那华丽的头饰,茕娘觉得自己的脑袋都不在脖子上了。

    红缨扶着她慢慢地坐到了梳妆台前,绿罗这才将她头上的首饰一件一件拆下来。

    茕娘觉得头顶一轻,整个人都舒服地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赵瑕走进来,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,这才走到了茕娘的身后,替她按摩脖子。

    茕娘先是一惊,随即又慢慢放松下来。

    两人之间虽然无话,却弥漫着一股脉脉温情。赵瑕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,过了许久,才道:“我刚刚收到了木清的密信,你猜他里头说了什么?”

    茕娘睁开眼睛,赵瑕顺势坐在了她的旁边,伸手搂住她的肩膀。

    “小木头不是说今年过年不回来了,他还说什么了。”

    “说是叶闻清要向傅灵均求亲,他千里迢迢跟着傅灵均去了淮海卫,如今可算是得偿所愿了。”赵瑕这般说着,却是看着茕娘。

    茕娘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,突然笑起来。

    “你笑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想起我从前和灵均聊天时,她倒是说过自己喜欢的类型,和叶先生简直就是完全相反的类型,如今想来,倒也十分有趣。”

    赵瑕顿时来了兴趣,问道:“那你呢?”

    “我?”茕娘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,她也不太记得自己当初和傅灵均说了什么了,但当时的她怎么都想不到,自己最后会和赵瑕在一起,竟还甘之如饴。

    赵瑕也没有打扰她,从前若是他看到茕娘陷入那些没有他的回忆中,他就会很焦躁,可不知什么时候,这些焦躁就渐渐散掉了,只要茕娘在他的身边,他就能慢慢平静下来。

    茕娘回过神,握住了赵瑕的手,嘴角渐渐弯起:“那时候若是有人告诉我,我以后会和你在一起,我大概会以为那个人疯了。”她又想起自己刚刚重生时,也想过若是和赵瑕相认,要怎样去骗个郡主的位置过来,哪里想到会变成如今的模样。

    赵瑕从前是不爱听这样的话,如今倒还有闲情与茕娘说笑:“我那时倒是想和你说,只可惜每一次都错过了。”

    茕娘顿时来了兴致:“说说看。”

    赵瑕想起他最早想要和沈眠表明心迹的时候,总是频频被各种事情打断,便是有那么一两次他说出了自己的心意,却又因为太过隐晦,直接被沈眠大喇喇地忽略过去了。

    赵瑕那时不是没有悲观过的,他总在想,是不是连老天都不看好他们这段感情,可是当他跪在先帝面前表明心迹的时候,他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。

    他知道沈眠喜欢的是什么,一生一世一双人,他知道这个人看似温柔,实则性子最烈,只要他妥协了,他这一生就与沈眠再也没有缘分。

    所以哪怕皇位放在眼前看似唾手可得,他也不曾再动摇半分。

    也就是那个时候,赵瑕明白了,他手里握着的权势和军队,他可以以此为筹码去争夺皇位。但感情不一样,缘分没到就是没到,没有理由可以说,他无法运筹帷幄,不管有再多的筹码,他依然不敢轻言必胜,他甚至不能走错一步,否则就再也无法得到沈眠的心。

    茕娘皱着眉头在仔细想着当年的这些细枝末节,最后也只能无奈放弃:“想不起来了。”

    赵瑕淡淡一笑:“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,快到时间了,让人替你梳妆吧,一会去参加宫宴回来,我们再一起过年。”

    茕娘点了点头,目送着赵瑕出去,连她自己恐怕都没有发现,她弯起来的嘴角一直没有掉下来过。

    -

    宫宴在太和殿中举行,上首坐着帝后二人,往下则是德太妃等几名身份略高的太妃,再往下是宗室和重臣。

    德太妃自从章阁老告老,长宁长公主又离开之后,一下子就安静下来,据说平日里都不怎么出慈安宫。前不久,边关打了胜仗,再加上长宁长公主成婚多年,终于有了喜讯,消息传到后宫,据说德太妃喜不自胜,赏了一圈宫人,之后便一直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还未出生的小外孙身上。

    赵瑕乐见如此,与茕娘一同赏赐了慈安宫好几次,德太妃也老老实实地接了赏,过了七年之久,她总算是看清了自己的位置,也掌握了与皇帝正确的相处方式。

    德太妃如此识趣,赵瑕也愿意给她面子,好让边关的长宁放心。

    德太妃再往下,除了往年也出席的几名太妃,还有就是今年才参加宫宴的姚太嫔,她虽然年纪不小了,但保养的很好,与前头几名老态毕现的太妃比起来,倒显得风韵犹存。

    而姚太嫔之所以能出现在这里,还是多亏了燕王。燕王近段时间做了不少事情,也立下了不少功劳,姚太嫔是他的母妃,出现在今日这样一个场合里也是很正常的。

    赵瑕先举杯与众人共饮了三杯。今年年景极好,在古人心中,这就是帝王贤德的昭示,这都是要写入史书的,所以在下首的文臣也很是激动。

    赵瑕放下酒杯后,燕王领着宗室向他敬酒,如今的燕王褪去了那一身阴冷的气质,一袭雍容华贵的礼服显得长身玉立,又加之他满身的书卷气,简直就像一块美玉被擦去了灰尘,他本就是而立之年,风华初显又有年龄所加成的阅历,更是光芒难掩。

    燕王发妻早已过世,他府中只有一个独生女儿,往年没人打他的主意,可眼下,不知有多少人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那继妃的名头呢。

    燕王却像是没有发觉这些目光一般,恭敬地向赵瑕敬了一杯酒。

    待到谢阁老领着朝臣敬了酒,众人才放下酒杯,赵瑕夹了一筷子菜,才宣布正式开席。

    宫宴的程序繁琐,待到开席之时,饭菜都已经凉了,这也是历来宫宴的规矩,所有人见怪不怪,便是坐在上首的帝后二人,待遇也差不多。

    赵瑕知道茕娘体寒,平日里很是注意,便道:“你夹一筷子做做样子便是,不用吃太多。”

    茕娘点点头,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口中,却突然觉得胸口泛起一股恶心,脸色顿时就变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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